《漢書》的價值
司馬遷著《史記》,首創(chuàng)紀(jì)傳體這一史書體輊裁,班固繼踵,著有《漢書》?!稘h書》記載西漢一代的歷史,故亦稱《前漢書》,《后漢書》則記載東漢一代的歷史?!稘h書》不僅在體例上與《史記》基本相同,其作者及寫作與《史記》亦有相似之處。班固的父親班彪,曾作《后傳》六十五篇來續(xù)補《史記》——《史記》雖也記載西漢歷史,但只記到漢武帝時期為止。班彪死時,其書尚未完成,班固便繼承父志,繼續(xù)寫下去,其間被人告發(fā)私修國史,班固因此被捕下獄,書稿被抄,他的弟弟班超趕到洛陽去替他上書辨白,同時當(dāng)?shù)毓倮粢舶阉臅逅偷骄煟瑵h明帝看過,覺得班固才能卓異,便讓他到京師做蘭臺令史(蘭臺是漢朝皇家藏書的地方),后來被明帝下旨允許繼續(xù)《漢書》的寫作。因此,《漢書》可稱為是一部“官書”,因為是得到皇帝的許可奉詔而寫,這和《史記》不太一樣,《史記》是一部私史。
后來班固隨外戚竇憲出擊匈奴,因功封侯,氣勢驕人,其家奴竟敢侮辱當(dāng)時的洛陽令種兢。竇憲失勢自殺后,他的黨屬遭到清洗,種兢就趁機逮捕了班固,永元四年(公元92年),班固死于獄中,時年61歲。班固死時,《漢書》還有八表和《天文志》沒有寫成,漢和帝便叫班固的妹妹班昭補作,馬續(xù)協(xié)助班昭又寫了《天文志》。所以這部《漢書》,正如清代學(xué)者趙翼所指出,是“經(jīng)過四人(即彪、固、昭、續(xù))手,閱三四十年始成完書”。
《漢書》包括本紀(jì)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列傳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劃分為一百二十卷。其記事始于漢高帝劉邦元年(前206年),終于王莽地皇四年(公元23年),共記229年史事。漢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漢歷史,由于《史記》中也有記載,所以《漢書》常常采用《史記》的內(nèi)容,但由于二書作者思想境界的差異和材料取舍標(biāo)準(zhǔn)不盡相同,所以《漢書》采用《史記》時也有增刪改易。漢武帝以后,也就是昭、宣、元、成、哀、平連王莽共七朝的歷史,在《漢書》中最為詳盡,是《漢書》一書的主要內(nèi)容,這一部分歷史的寫作,班固除參用班彪所著《后傳》外,也利用了劉向、劉歆、揚雄、馮商等人的一些成果,據(jù)說尤以用劉歆的撰述比較多,例如書中的《藝文志》即來源于劉歆的《七略》,《郊祀志》部分襲用了揚雄補作的《封禪書》,還有一些人的詔書、奏議也被從頭到尾完整地收入到《漢書》之中,故鄭樵在《通志》里曾譏班固乃“浮華之士,全無學(xué)術(shù),專事剽竊”,其實班固那個時代的人:著書常常引用他書內(nèi)容而不具名是比較常見的,不足為怪。
《漢書》雖沿用了紀(jì)傳體,但與《史記》相比,已經(jīng)有了一些改變。最大的一點改變是,《史記》是一部通史,《漢書》則是一部斷代史。此外,《漢書》把《史記》的“本紀(jì)”省稱為“紀(jì)”,“列傳”省稱為“傳”,取消了“世家”,漢代勛臣世家一律編入“傳”中,這些變化,被后來的史書沿襲下來。
《史記》有“八書”,《漢書》改“書”為“志”而有“十志”,新增了《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藝文志》四種。其中《刑法志》第一次系統(tǒng)地敘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體的律令規(guī)定。《五行志》記載了自《春秋》記事起至西漢末年間的自然災(zāi)異現(xiàn)象及其解釋?!兜乩碇尽酚涗浟水?dāng)時的郡國行政區(qū)劃、歷史沿革和戶口數(shù)字,以及各地物產(chǎn)、經(jīng)濟發(fā)展?fàn)顩r、民情風(fēng)俗。《藝文志》考證了各種學(xué)術(shù)別派的源流,記錄了存世的書籍,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國家圖書目錄。
班固曾批評司馬遷著《史記》“不與圣人同是非,頗謬于經(jīng)”,指責(zé)司馬遷的思想觀點和儒家圣人及儒家經(jīng)書中不太一樣,其實這正是司馬遷高明的地方,他超越了他所在的時代;班固在《漢書》中完全把儒家思想作為衡量是非的標(biāo)準(zhǔn),則囿于所在的時代。班固也曾嘲司馬遷雖博物洽聞,卻不能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免于宮刑,只是不料班固自己后來也深陷大獄而死。所以南北朝史學(xué)家范曄在其《后漢書?班固傳》中大有“目睫”之嘆:雙目明亮能分辨他人細細的毫毛,卻看不見自己粗粗的睫毛。
不過即便如此,范曄對班固的《漢書》還是有很高的評價,說班固的《漢書》在敘事上“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意思是《漢書》在記事上不過激不怪異,不,將人或事故意過分壓低或過分抬高,材料豐贍眾多但卻不穢繁雜亂,詳盡而有體例規(guī)矩,使人讀來興趣盎然而不厭煩。這個評價還是比較客觀的。
班固《漢書》為紀(jì)傳體斷代史的創(chuàng)始之作,后世歷代紀(jì)傳體“正史”,與其說源于《史記》,還不如說仿自《漢書》。從這個意義上看,《漢書》完全可以與《史記》比肩,為紀(jì)傳之楷模,史書之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