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機的戰(zhàn)爭:支付寶與銀聯的激烈碰撞
作 者:冀勇慶 來 源:《中國企業(yè)家》發(fā)表日期:2013-10-15
一家是銀行卡支付清算巨頭,另一家是互聯網第三方支付的龍頭老大,卻為了一臺小小的POS機交惡。最近支付寶宣布:“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支付寶停止線下POS業(yè)務”,這也意味著此前支付寶在商家布設的數萬臺POS機的投資全部打了水漂。很多人都把矛頭指向了銀聯。此前,銀聯曾經對旗下會員上海銀行重罰上千萬元,理由是上海銀行將自己在銀聯的收單機構號借用給了支付寶,用于POS刷卡等業(yè)務。在POS機這么個小小的設備上,傳統的銀行和新興的互聯網勢力發(fā)生了激烈的碰撞。
兩家公司在各自的勢力范圍均占據了統治地位。銀聯的優(yōu)勢在線下支付。根據賽迪顧問發(fā)布的研究報告,2012年中國第三方支付市場中,銀聯旗下的銀聯商務以45.9%的市場份額遙遙領先,加上旗下的其它幾家企業(yè),整個“銀聯系”的市場份額超過了50%。支付寶則牢牢統治了互聯網支付市場。根據另一家研究機構易觀智庫的統計,2013年第一季度中國第三方互聯網支付市場上,支付寶以46.3%的市場份額占據老大位置。
它們爭奪的是一個交易額以萬億元來計算的大市場。根據賽迪顧問的報告,2012年中國第三方支付市場的整體交易規(guī)模突破10萬億元,達到104221億元,如果以1%的結算手續(xù)費率計算的話,它將帶給各家金融機構數以千億元的收入。
不過,這塊誘人蛋糕的構成也正在迅速發(fā)生變化。2012年,互聯網支付的交易規(guī)模已經達到了38412億元,占到了第三方支付整體交易規(guī)模的36.9%,其增長速度更是高達70.46%,遠遠超過了線下的增速。隨著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選擇網上交易,互聯網支付的交易規(guī)模極有可能在未來幾年內超過線下支付。
而且,以支付寶為代表的互聯網公司也正在覬覦利潤豐厚的線下支付業(yè)務。POS機業(yè)務是線下支付業(yè)務的重中之重,它占據了全部線下支付業(yè)務交易額的90%以上。
2012年3月,支付寶宣布將在3年內投資5億元進軍COD(貨到付款)市場,并為線下支付提供3萬臺POS終端,這也是支付寶首次涉足線下支付,包括物流POS支付方案和電商物流支付兩部分,支付寶推出的POS機能夠整合刷卡與貨單信息管理功能,此后快遞公司的配送人員不再需要隨身攜帶銀聯POS機了。當京東、蘇寧等電商依靠更好的線下體驗(包括物流、配送等)贏得越來越多客戶的時候,作為行業(yè)老大的阿里巴巴進一步完善其電商的線下體驗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支付寶副總裁樊治銘反復強調支付寶只會專注電商線下支付,不會去分羹銀聯和銀行在房地產、汽車銷售等傳統線下POS消費市場,不過這仍然引起了銀聯的警惕。因為互聯網支付的教訓就在眼前。據了解,在互聯網支付業(yè)務中,支付寶、財付通等第三方支付機構擁有更強的議價權,它們向銀行支付的實際手續(xù)費率平均僅為0.1%左右,大大低于銀聯網絡內0.3%-0.55%的價格水平,這也間接減少了銀聯的收入。
誰能保證它們將來不會沖擊到銀聯線下支付的收入?實際上,它們已經在做了。過去,線下支付的游戲規(guī)則是銀聯制定的。2003年銀聯發(fā)布的《中國銀聯入網機構銀行卡跨行交易收益分配辦法》規(guī)定,每筆POS機收單交易的結算手續(xù)費按照7:2:1的比例分配,即發(fā)卡行占70%,收單機構占20%,清算機構(銀聯)拿10%。一般來說,部署了POS機的商家需要拿出交易額的1%作為結算手續(xù)費,這也意味著銀聯能夠坐收交易額的0.1%。此外,銀聯還向產業(yè)鏈的上游拓展,銀聯旗下的銀聯商務在收單業(yè)務中也占據了統治地位,還能夠額外拿到交易額的另外0.2%。
而如今,瘋牛一下子闖入了瓷器店。第三方支付公司開始大規(guī)模進入線下收單市場,它們直接與銀行合作,繞開銀聯,在商家大規(guī)模部署POS機,這已經威脅到了銀聯商務的壟斷地位。
另外一方面,第三方支付還與銀行“合謀”,變著法子繞開銀聯的清算通道。按照道理,作為國內唯一的人民幣銀行卡跨行支付清算機構,中國140多家銀行發(fā)行的14億張銀行卡,只要是跨行交易都要通過銀聯來清算。但是,第三方支付公司仍然找到了規(guī)避的辦法。由于針對不同交易類型的結算,手續(xù)費率是不同的,一些第三方支付公司通過變造交易渠道和交易類型的方式,如將結算手續(xù)費率較高的代收代付、轉賬等交易類型套用到現場消費交易場景中,減少了付給銀聯的費用。一些規(guī)模較大的第三方支付公司更是在多家銀行開立賬戶,并與這些銀行達成協議,直接在銀行賬戶之間進行對沖。當然,由于大部分第三方支付公司并不直接與銀聯進行清算,它們必須借助銀行的力量。銀聯經過調研發(fā)現,有29家第三方支付公司與銀行的銀聯卡業(yè)務接口超過630個,平均每家第三方支付公司連接了12家銀行。
來自互聯網的巨大沖擊讓銀聯坐不住了。銀聯成立了銀聯網上支付等公司反攻互聯網,對于自己占據優(yōu)勢的線下支付市場則進一步進行整頓。
除了前不久對上海銀行的處罰之外,銀聯類似的動作還有不少。一家第三方支付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苦笑著回憶起他們開展POS收單業(yè)務的經歷:由于所有POS機都需要經過銀聯的技術認證,他們被要求提供各種各樣的文件和資料,來來回回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到他們將所有資料湊齊之后,卻發(fā)現銀聯商務的POS機已經布滿了當地的商鋪。2012年11月,第三方支付公司拉卡拉在短短幾天內竟然接到了幾百個投訴電話,幾乎把客服電話打爆了,這些電話都是投訴無法通過拉卡拉給建行信用卡還款。業(yè)內人士透露,這其實也是拉卡拉試圖繞開銀聯的代價:之前拉卡拉通過在多家銀行設立賬戶對沖的方式,試圖繞開銀聯的清算通道,卻沒注意自己在某家銀行的賬戶頭寸已經沒了。
作為國內唯一的人民幣銀行卡跨行支付清算機構,銀聯在無形之間又承擔了行業(yè)協會甚至仲裁者的角色,這也使得它對于第三方支付公司有著很強的威懾力。如今,它又計劃進一步行使自己的力量了。在7月24-25日召開的銀聯董事會上它制定了一個目標:2013年12月31日前,全面完成非金融機構線下銀聯卡交易業(yè)務遷移,統一上送銀聯轉接,同步規(guī)范互聯網銀聯卡支付業(yè)務;2014年7月1日前,實現非金融機構互聯網銀聯卡交易全面接入銀聯。如果銀聯的這個目標得以實現的話,也就意味著所有第三方支付公司過去那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舉動都將難以實現,從而導致它們的運營成本大大增加,最后的結果將是被銀聯旗下的“正規(guī)軍”擊敗。
當然,銀聯要實現這個目標,必須敦促銀行與其合作,清理它們與第三方支付公司的銀聯卡業(yè)務接口,將其全部上收總部。從目前來看,大多數銀行的態(tài)度都頗為曖昧。一家銀行的電子銀行部人士表示,會將一部分業(yè)務放在銀聯,但是肯定不會把其它第三方支付公司的渠道統統砍掉。他認為,一些第三方支付公司能夠產生巨大的交易量和資金沉淀,銀行也不得不借助它們的力量。
對于互聯網的沖擊,前招商銀行行長馬蔚華深有體會:“我們身處網絡時代,不要以為傳統的東西還會安然存在。我們不是要抵制、排斥,甚至仇視它,我們需要歡迎它,和它一同迎接這個時代。未來,互聯網的發(fā)展對傳統銀行的挑戰(zhàn)會更深遠……”對于傳統金融巨頭們來說,來自互聯網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本文關鍵字:支付寶